《姜子牙》十年求索:那些你相信的,是幻想还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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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档大热的动画电影《姜子牙》里,有一个非常精彩和重要的内容背景。(以下涉及一丁点剧透)
姜子牙在遵守师尊之命,要斩杀祸乱人间的妖孽九尾狐时,却意外在其体内发现了一个被禁锢的无辜元神。
尽管师尊强调那是幻象,要姜子牙即刻斩妖,姜子牙仍然违背师命,没有彻底杀死狐妖,因此被师尊流放到了冰雪连天物资匮乏的北海,要求自省。
在这里,他可以常年不动的静坐海边用直钩钓鱼,而在他钓鱼之时,始终盘旋不去的,总是那斩妖台上,九尾狐露出体内被禁锢的无辜元神的那一幕。
他以自己的道行和亲见,认为那元神是真的,而法力无边的师尊却始终咬定那不过是狐妖幻术。那他看到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这一问,便耗去姜子牙十年光阴。
追寻这个答案的过程,也展开了电影的整个故事。
在看到姜子牙被无法检验的现实困住的过程时,我却不由自主的想到,姜子牙经历的痛苦,不正是很多来访者们的痛苦吗?
我们之中的很多人,内在可能都或多或少有着不知是幻是真的内在画面,有一些人可能这些画面尤其之多,使得他和现实打交道时,加载速度特别慢,或是总是产生不协调的回应,甚至可能像姜子牙一样,困在了精神世界里的”北海“,一晃数年,心智和情感模式无法发展,无法向前。
幻想,有时看起来微不足道,有时却能卡住现实世界运转的齿轮,让一个人的世界停摆。也许我们有机会去了解幻想的威力和作用机制,就有机会削减它对我们生活的影响。
01.
幻想发生的三步曲
小糖最近半年以来一直在接受心理咨询。随着咨询的慢慢深入,小糖对自己有了越来越多的觉察,她发现自己每一次来到咨询室的楼下按门铃的时候,似乎都会觉得门铃是不会有人应答的。
当然咨询师每一次都会及时地开启门禁,那一刻小糖会感觉到内心那种紧绷的感受突然放松下来了,但是到下一次咨询的时候,她还是会有这种感觉。
虽然她的头脑里知道咨询师这个时候一定是在楼上的咨询室里在等待她。
后来因为疫情,咨询师与小糖的咨询转为了线上视频咨询。某一次咨询,小糖准时拨叫了咨询师的号码,但是咨询师没有应答,然后小糖拨叫了第二次,视频接通了,咨询师解释说刚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看到小糖的呼叫,但是在手机上就是接不起来。
尽管小糖表面上接受了咨询师的解释,但内心里却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儿。
再一次咨询的时候,由于网络信号的原因咨询中视频突然中断了。当视频再次接通的时候,小糖再也控制不住由内心强烈的感受涌动出的情绪,泪流满面地对咨询师说,视频中断的那一刻,在我的感受里,你不见了,你消失了……
咨询师在此处停住了,她静静的倾听着小糖的哭诉,询问小糖的感受以及联想,陪伴小糖一起深入到她的感受里。
小糖回忆起3岁的时候,由于爸爸妈妈是双职工,工作日要把她送到别人家寄养。有一次妈妈送她到寄养的人家,但是小糖怎么也舍不得妈妈离开。
寄养人家的阿姨抱着小糖,小糖哭得撕心裂肺,妈妈却还是转身走了,小糖使劲儿挣脱了阿姨的怀抱滑到了地上,跑出大门追妈妈。
结果却发现妈妈没有走,躲在了大门的后面,小糖哭着扑到妈妈怀里,但是妈妈抱起小糖又把她送了进去,小糖再次挣扎着从寄养阿姨的身上滑下来追到大门外。
这一次,妈妈真的不见了……那一刻,分离的痛苦满满地浸透了小糖的全身,小糖的哭声戛然而止,大脑也仿佛陷入空白。
小糖说,后来她在阿姨家被继续寄养了一段时间,但是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发生在小糖幼年的事情,在她和咨询师的关系中,被再次激活重演。而这个重演的过程中,幻想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
幻想发生,往往会经历这样的三个过程:感受——信念具象化——情绪及行动。
感受,指的是在过往经历中,由于重要事件的发生而产生出的情感体验。随着时间流逝,事件可能会被忘记,情感体验却可能被身体和内心记忆。
体验的留存就如同被黄沙掩埋的躯体,越早年的事件,体验的剥离、分化就越厉害,但是某些重要的情感感受却会如同化石结晶般被埋在潜意识的深处。
就好像小糖早年被送去寄养家庭,和妈妈两次分离的事件,或许这件事早就被当做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抛之脑后,但当时那种“妈妈消失不见”“拒绝和我在一起”而引发的强烈情感,以及由那些情感带来的无力、恐惧和绝望,却慢慢沉淀在潜意识深处,并形成了一种潜意识里的信念——我会被重要的他人抛弃。
通常,不是非常亲密的关系,往往激活不了这个感受和信念。因为这个创痛的发生是在非常重要的早年关系里。
在没有被激活时,那些感受像在海底休眠的火山,然而,当某些现实的场景、关系激起的情感与过去我们曾在创伤中体验的情感非常相似时,与这种情感挂钩的感受和信念,就会同步被激活,进入幻想发生的第二个阶段——信念具象化,幻想将尽可能的抓住一切线索来证明自己的合理性。
比如,当小糖感觉不会有人来应门时,一秒钟的迟疑可能已经演化成了几十个画面,是咨询师拒绝她的各种姿态表情。在她产生可被自己识别的念头之前时,潜意识可能已经生成好了一系列“咨询师拒绝开门”的画面并完成了播放,这些画面,就是潜意识信念的具象化。
正是因为小糖在脑中已经观看过整个幻想并相信这个幻想,因此她接下来的行为和反应,就会紧扣这个幻想产生,而非和咨询师的现实互动,这时,幻想的发生完成了第三步。
再具体到和咨询师的关系里,就是小糖二次接通咨询师视频时的哭泣,哭泣是情感和行为的双重表达,之所以哭泣,是因为在小糖的幻想世界里,被”妈妈“抛弃的行为已经发生。
而咨询师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就是通过和小糖充分的探索幻想以及由此产生的各种线索,来逐步的重建现实和幻想的边界,让来自过去创伤的幻想能够逐步退潮,为小糖掌握和重建现实生活腾出堤岸。
02.
现实检验的败退与幻想的蔓延
通常,现实检验不在的地方,幻想就在。因为我们的内在整体感无法忍受不完整的“地图”,碎片总要被整合,粘合剂不是对现实的真实探索,就是基于过去经验的幻想。
然而,要想实施现实检验,未必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通常幻想会充当填补剂的地方,都是有创伤的地方。
有创伤就会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和感受震荡,而消化这些冲突,需要有足够强度的内在容器,以及能够研磨和消化这些情绪并将之转化为可用体验的心智模型。
而当这两者条件不够齐备时,去做现实检验的过程,就会被体验成为“没带装备进火场”,过程中那些煎熬的时刻产生的情绪压力或许会比原有的问题更容易把人压倒。
当容器崩溃,更多的内在资源就需要拿去内部急救维稳,而无法推进现实检验的过程了。
03.
幻想怎么就成了现实
幻想本来只是无形的念头,但当我们一旦以幻想作为行动的依据之后,这些行动使得幻想真正具有了和现实世界同等的威力。
在幻想最早形成的阶段,发生的最多的种子事件往往都是在婴儿期以及幼年期,孩子会带着他们在这些事件中的体验长大成人。
而当这些体验太糟糕太深刻时,它们会像刻在小树皮上的刀痕一样,随着成长慢慢地泛化成一道巨大的伤疤,它可能会激活自别人的一个皱眉,一个眼神,一句简单的话,无论是多大或多小的线索,都可能会让我们联想到会不会是你不乐意我?
你不回我的微信,是不是你不喜欢我?还是我说错了或是做错了什么?你拒绝我,原来还是因为我不够好……
在所有这些让我们感到孤独、不被尊重、被忽视的情境中,如果情感体验的浓度达到一定水平,我们的被遗弃/被攻击/被羞辱/被忽视等的创伤便会暴露出来,诱导更强烈更糟糕的情况出现。
所有人都会受到前语言期的影响。我们的大脑将这些体验记录和存储下来的方式是通过内隐的程序记忆,它是构建起右脑工作模式的一条条的程序,这个工作模型决定了我们最初与他人相连结以及感受和思考的模式。
但是,我们把它们隐藏了起来,因为前语言期体验的内隐记忆常常是混乱的。在我们的感受里,它们往往是弥散性的、缺乏情境的,而且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我们很难做到有意识地从记忆中去提取这些体验,而是很容易重新活在这样的体验里——我们感觉不到这是在回忆。
我的一位来访者曾经对我说,我的内心好像有个钩子,一旦被钩上了,所发生的一切让我感觉都是真的。——于是幻想,就这样成为了现实。
幻想产生的根基,来自于曾经发生过的现实。而当一个人和现实的连接越浅、越少、越短时,他将更加的退缩回到幻想的世界里,同时,让幻想在他的内心里占据更大的位置,并成为向现实世界打交道时参考的坐标。
遗憾的是,未经现实检验的幻想,往往导不向出路,而是导向星际迷航。
03.
如何让幻想不是现实
首先,我们需要觉察自己。
在日常的生活和工作中,你是在按照触发反应的模式生活呢?还是可以有意识的、有选择的生活?
你是否愿意直接去感知你体验到的,而不是在大脑里去分析或是评估、评价它?
你会习惯性地回避、逃离、压抑痛苦的体验,还是有意愿地去接近这些体验?
你认为你头脑里的想法,它们是真实的、实际的,还是将它们看作是一个心理事件?
你认为你的感受是真的?还是将它们看作是一个心理现象?
是否能够去觉察它们实际的性质,是我们能够让幻想不是现实的第一个办法。
其次,是尽量多做现实检验,自己动力和定力不够时,找外援。
电影《姜子牙》里,姜子牙为了他在刹那看见的画面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但是他却无法采取任何行动改变自己的状态,因为他无法判断自己看到的是真是假。
而他唯一的解脱之道,不是在海边钓鱼把脑子想穿,认定师尊所说是假,也不是一咬牙信了师尊的认了自己的错,而是找到机会,去亲自检验到底当年所见为何人,是否有其事。
这个检验,就是使得我们能够和幻想良好相处、改造现实的重要基础。
最后,是不断正视生命中的重要议题,并在其中努力获得成长。
生命中的分离与失去,恐怕是我们每个人一生都要穿越的经验。
如果我们带着一份觉察,去试着接受生命中的这些片刻,当创伤被唤起的那个当下,可以停下来一会儿,允许我们与那份恐惧与惊慌的感受待在一起,你就会发现,每一次经验的过程都会让我们的内在发展出更多一些的空间,而它可以让我们更具包容性地面对下一次可能的触发。
我们越是能够在恐惧与惊慌出现时穿越它们,我们就越来越不容易受到情绪的主导,越不容易影响到我们如何看待当下的发生,我们头脑里的想法和观点就会越来越少,我们就越来越不会活在创伤里。
这意味着,我们越来越不会活在我们的幻想里。
因为幻想,不是现实,唯有我们把它当成现实,它们才有了左右我们现实世界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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